核燃料是核工业的“粮食”,核燃料循环产业是核工业发展的重要基础。
经过60余年的自主创新和改革发展,我国核燃料循环产业已在多个关键领域实现从“零的突破”到“国际先进”的跨越。当前,世界核电主要大国都积极发展核能产业,并重塑核能竞争优势地位。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我国核能产业也迎来了新的历史发展机遇期。截至2022年6月,我国在运核电机组54台(含高温气冷堆),在建及核准核电机组23台,在运核电各项性能指标位于世界前列,在建核电规模世界第一。2021年核电发电量占全国累计发电量的5.02%。作为核能“粮食”的核燃料直接赋能核能发展,为国民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就如何确保核燃料安全稳定供应,更好支撑核产业发展,国家原子能机构于6月27日在京举办2022年第二季论坛,与会专家学者围绕“核燃料赋能发展”主题深入交流,为核燃料循环产业发展建言献策。
核燃料如何赋能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核燃料循环产业都取得了哪些显著的成绩?目前还存在哪些薄弱环节?核燃料循环产业国际合作情况如何?下一步有哪些举措?就以上相关问题,国家原子能机构副主任董保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给出了回答。
核燃料是高科技产业,附加值很高
记者(以下简称“记”):此次论坛的主题是“核燃料赋能发展”,请您谈一谈,为什么确定这个主题,是怎么考虑的?
董保同(以下简称“董”):这次论坛选择“核燃料赋能发展”主题,是进行了认真考虑的。大家平时对核电接触得多一些,但对整个核燃料工业的关注则比较少。这次论坛主题最主要的考虑有两个:一是新时代的核能产业发展确实对核燃料循环产业发展提出了新的需求;二是国际形势的变化也对核燃料循环产业发展提出了新挑战,尤其是在当前的国际形势下,供应链安全还存在一些风险。在这个背景下,国家原子能机构作为核工业主管部门,核行业协会、企业都要更多地关注这个战略性产业。
记:核燃料如何赋能国民经济发展?董:为什么讲核燃料赋能?核燃料是核工业的“粮食”,民以食为天,“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核燃料循环产业地位特殊,是高科技战略性产业,是核工业发展的根本和核心,是支撑核工业发展的重要物质和技术基础。核燃料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通过后处理,能够提高铀资源的利用率。压水堆中铀资源的利用率只有1%,经过后处理,进入快堆中使用,理论上可以达到60%。所以,核燃料不仅仅是“粮食”的概念,也是高能量密度的、特殊的、宝贵的战略资源。可以说,如果没有核燃料,核能根本不存在;如果没有自主可控的核燃料工业,我们的核电站是没有“中国芯”的。有了核燃料循环产业,核工业的体系才可以真正地为国民经济发展发挥重要作用。
记: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董:从一些数据上看,火电煤电的成本中燃料占80%,而核燃料占核电的成本只有不到20%。如果按照去年核电的发电量4000多亿千瓦时、每千瓦时4毛多计算,是2000亿人民币的概念,那核燃料加工制造环节创造的产值就是几百亿人民币。核燃料产业规模并不大,从业人数也不多。前几天我去了北方核燃料元件厂,刚好见证了重水堆核燃料元件生产线第20万支燃料棒束下线。在现场可以看到,核燃料元件生产线自动化、数字化程度很高,车间真正的一线工作人员很少。核燃料加工是高科技产业,附加值很高,对整个核能产业支撑作用非常大。
董保同接受记者专访
核燃料产业已在多个领域
实现从“零的突破”到“国际先进”的跨越
记: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核燃料循环产业取得了哪些显著的成绩?现在的整体水平怎么样?董:总体说,经过60余年的自主创新和改革发展,我国核燃料循环产业已在多个关键领域实现从“零的突破”到“国际先进”的跨越。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后,我国核燃料产业发生了质的跨越。核燃料产业是典型的链式产业,产业链条长。我们所说的前端包括铀地质勘探、采冶、铀纯化转化、铀浓缩、元件制造,后端包括乏燃料后处理、核设施退役与放射性废物处理处置。目前,我国在核燃料循环的主要环节总体上掌握了技术,特别是在前端,具备较强的竞争力,但后端还存在一些薄弱环节。核燃料循环产业取得的成绩是显著的。自主研发了第三代采铀技术,掌握了先进的铀纯化转化技术和铀浓缩技术,核燃料元件自主品牌形成了系列化,核燃料后处理放化科研设施建成投运,退役治理技术实现工业应用,高放废物地质处置地下实验室开工建设,许多环节技术指标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6月23日,辽宁红沿河核电站6号机组投产。这是我国投运的第54台核电机组。我国核能产业发展已进入规模发展的新阶段,无论是天然铀纯化转化、核燃料元件制造,还是铀浓缩产能都可以满足我国核电发展的需要。
辽宁红沿河核电站6号机组外景
我国核电规模从2012年到2021年产能翻了约两番,我国核燃料工业规模按照“动态平衡、适度超前”原则,也翻了一番多,这在我国整个经济发展当中还是比较快的,并且我国核燃料产业始终坚持安全绿色发展。总体上,我国的核燃料产业是可靠的、自主的,核燃料供应链是安全稳定、有保障的。下一步为适应核电国内发展和“走出去”的需要,制定了“一二三”的发展思路,将围绕建成有国际竞争力的先进核燃料工业这一总体目标,聚焦科技创新和管理提升两个关键环节,在优化布局、数字化转型、绿色发展方面持续发力,现在正朝着建设与核工业强国相适应的具有强劲国际竞争力的先进核燃料产业方向努力。
博采众长,我们会走得更好
记:我国核燃料元件自主品牌形成了系列化。请您具体谈一谈我国自主化元件研制情况?
董:通过引进、消化、吸收,我国核燃料元件制造技术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产能进入世界第一方阵。目前我国现有的核电站中,绝大部分燃料元件都是我们自己的燃料厂制造的。当然在设计和材料上还存在一些薄弱环节。针对这些薄弱环节,我们大力支持自主核燃料元件的研发工作,也部署了先进核燃料包括耐事故、环形等新型燃料的研发。目前通过入堆考验、数据积累,完全自主的核燃料元件的研发已经取得了重要突破,需要的是规模化的推广应用。所以后续完全自主的新的产能一定要尽快上来。
我这次去北方核燃料元件厂,看了几种燃料元件生产线后,很受启发。比如在有的燃料组件设计中,同一个堆芯里面有好几种丰度的燃料,可以使堆芯的功率分布更优化,如果用烧煤球来比拟,就是可以烧得很透。那么同样的装料出力出得就更多。我们这几十年最大的成就就是,一直在干,一直在提高,一直在学习。所以说,还是要保持一种开放的心态、学习的心态,博采众长,我们会走得更好。
与法国、俄罗斯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记:您刚才提到,核燃料循环后端的环节比较薄弱,我国后端发展的情况如何?您如何看待后端产业的发展?
董:与前端相比,我国后端起步比较晚,相对弱一些。但这些年,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后端产业也取得了一些新的成绩,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我国在成熟的商用后处理能力方面,与法国、俄罗斯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关于核电站乏燃料后处理,国际上观点不尽一致。我国坚持核能发展“三步走”战略,确立了后处理闭式循环的技术路线,今后还要发展快堆。我认为,要成为一个核工业强国,我们应该掌握这个技术,应该有这个能力,只有干,才能慢慢地把成本降下来。
我们也成了世界核燃料元件的出口商
记:面对目前国际复杂的形势,我国在核电“走出去”之下的核燃料产业发展和国际合作方面近年来有哪些进展?
董:我国核燃料产业的发展得益于国际合作。中法、中俄、中加、中美核能合作中都包括核燃料合作。近些年我国核燃料元件发展也已经进入了一个新层次,完全自主的核燃料组件已出口巴基斯坦卡拉奇核电站。
我国积极投资海外市场,与非洲、亚洲多个铀资源大国合作开发铀资源项目。特别值得一说的是与哈萨克斯坦的合作。哈萨克斯坦是世界天然铀第一大产铀国,中哈开展核能战略合作,中方除了购买哈萨克斯坦的天然铀外,合资建设的燃料元件生产线去年已经投产。通过视频,我当时参加了投产仪式。哈萨克斯坦的朋友很高兴,“我们也成了世界上先进核电站燃料元件的出口商”。
随着中国核电“走出去”,下一步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这些项目也会带动核燃料“走出去”,未来核燃料的国际合作会进一步的拓展和深化。